作者:佚名 來源于:中國健康生活網(wǎng)
陳凱歌導演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在國內(nèi)的媒體上露面了,拍完《荊軻刺秦王》以后,他在倫敦待了14個月,拍一個好萊塢的戲,劇本是美國人寫的,制片公司是美國的。這是他第一次在國外拍攝故事影片。
《藝術人生》劇組一直期盼著請到這位重量級的大腕導演,編導們也經(jīng)常與他家里聯(lián)系,密切地關注他動靜。一天,導演黃健新無意中向我們說起他看到《藝術人生》關于趙季平的那期節(jié)目覺得很好,便給陳凱歌打了電話,從這個小小的信息里,我們判斷出陳凱歌可能回到北京了,于是又打了幾個電話給陳紅,終于得到肯定的答復。
與陳凱歌導演取得聯(lián)系后,編導別航程三次造訪他的工作室,為這期節(jié)目的拍攝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但面對這么一個著名的大導演,該如何讓他真正走進節(jié)目里與電視機里外的觀眾交流呢?編導們不斷地討論,《藝術人生》欄目再次改版后,增加了許多環(huán)節(jié),像請嘉賓、做游戲、送禮物、外景拍攝、故事重現(xiàn)等等,對調(diào)動節(jié)目的現(xiàn)場氣氛起了很大的作用。一個編導建議送陳凱歌一包黃土吧,最好是延安的黃土(陳凱歌的《黃土地》就是在那里拍攝的),用什么來裝黃土呢?就用膠片盒吧,反正這是導演用的,于是一包黃土引出了幾個膠片盒,每個膠片盒裝進了一個故事。
一、十支牙膏的故事
當主持人朱軍打開第一個膠片盒的時候,里面是一支鋁皮包裝的牙膏。(在讀陳凱歌寫的那本《少年凱歌》的時候,其中有幾句話讓我非常感動,他在插隊的時候帶來10筒家庭特大號的牙膏,奔赴了廣闊的天地。我們跑遍了北京所有的超市為了找這種特大號鋁皮“中華”牙膏,結果沒有,現(xiàn)在全是塑料殼的,鋁皮的只有一個藍天牌的,所以我就把它買回來了。但沒有想到陳導指的是上海產(chǎn)的老牌“美加凈”牙膏。)
陳凱歌告訴我們,這支牙膏讓他想起來去云南插隊下鄉(xiāng)的時候,他曾帶去了10支家庭特大號“美加凈”牙膏,大概當時他沒準備再回到北京來。畢竟毛主席號召2000多萬青年都下了鄉(xiāng),獨你一個不去,沒道理。另外,從小在北京出生長大的陳凱歌當時對西雙版納“頭頂芭蕉、腳踩菠蘿”的生活充滿了浪漫的想法,覺得在那樣一個地方度過青春是一件美好的事。當然,等一路顛簸十天真正到了西雙版納以后,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與想象的反差真是太大了,一邊是生活的艱苦,一邊是自然景色的優(yōu)美,互相輝映著。
年僅16歲的陳凱歌當時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每天吃不飽還得干活。他們的工作勞動強度非常大而且危險,每天下了工之后,都是在叢林中間用砍刀砍出一條路來。因為是北方的孩子,他到了那兒后水土不服,身上被各種各樣的毒蟲咬得一塌糊涂,日子過得很辛苦。他們住的是茅草房,晚上躺在蚊帳里,一眼就能看見天上的星星,當時的知青都想家,掉眼淚了就說是星星模糊了。
轉(zhuǎn)眼20、30年過去了,陳凱歌說他現(xiàn)在仍然很懷念那段苦日子,還記得那個給他很多快樂的手風琴手,還常為當年沒有給予那個神志失常的女孩子關心和幫助而內(nèi)疚。1993年他偶然回到曾經(jīng)呆過的地方,看到熟悉的香蕉林,聽到村民們用云南話喊出了他的名字,他的心里特別感動。正是年輕時候有過的這些經(jīng)歷,幫助陳凱歌更好地了解自己,認識自己。后來他在拍電影時,總感覺自己心里有一些話想表達,其實所有的資源都是從這段很艱苦的勞作中間,對家鄉(xiāng)、對親人的思念中間積累起來的。
陳凱歌后來當了兵,理由是他會打籃球。按當時的政治條件看,陳凱歌不是很合格的。他記得那天他正在睡午覺,突然間蚊帳被掀開了,他看見紅五星和紅帽徽,一個軍人用很小的聲音問他愿意當兵嗎?當時他知道當兵就意味著以后有可能回北京,這事太愿意了。這樣他被軍人悄悄地帶走了。要不是不讓拿東西,沒準那10支牙膏還會繼續(xù)跟隨他去部隊呢。陳凱歌回憶說,當時的他特別忐忑,擔心因為父親的問題,回頭到了部隊給他退回來,好在他不是地主的兒子,這才踏踏實實在部隊里待了大約五年。
二、父親的故事
?。ㄎ覠o意中聽陳凱歌的妹夫提起陳凱歌的父親自己拍過一段錄相帶,是對陳凱歌的說話,陳凱歌沒有見過。后來,他們找到了那段錄相,大約有一個多小時,感人至深,非常好,所以我摘編了一些精彩的地方用于現(xiàn)場放。)提到父親,陳凱歌一直懷有一種非常復雜的感情,他是父親,更是朋友、老師和兄長。
陳凱歌坦言自己年少時曾傷害過父親,因此至今還為在文革的特定歲月里,當父親受到了沖擊時,對父親有過不公正態(tài)度而耿耿于懷。所以當他要離開北京奔赴廣闊天地的時候,他以為父親一定不會原諒他,沒想到在火車站,等火車開動的那剎那,他回頭發(fā)現(xiàn)父親正沿著鐵軌在跑,那是他頭一次看到父親掉下了眼淚。那一瞬間,他明白了父親的心思。到了云南后,他就給父親寫了一封信,請求他原諒。(陳凱歌在云南時給家里寫的信全部被他細心的母親整整齊齊地裝訂成冊,從這些書信中我感受到陳導對父親復雜而又深厚的情感。)父親的回信非常簡短,但給了剛到一個陌生環(huán)境的他更多的自信心。
其實陳凱歌的父親陳黃凱也是一個著名的電影導演,在五、六十年代,包括七十年代,都拍過一些片子。陳凱歌小的時候,父親總是很忙,因為拍電影要全國各地的跑,所以父子倆在一起的時間不多。所以見著父親他就有點害怕,有點緊張。但陳凱歌一直深受父母的影響,包括后來的職業(yè)選擇。
陳凱歌說,其實當時父親并沒有希望他也成就一番導演的事業(yè),父母一直很尊重他的選擇,去云南農(nóng)村是他自己的決定,后來想上電影學院也是他自己的選擇。電影導演其實是一個難度很大的行業(yè),體力透支不說,精神還會受很多折磨,做了一輩子電影導演的父親當然對個中的辛苦深有體會,所以他當時并不同意陳凱歌報考電影學院導演系。但當知道兒子的決心已定時,父親又轉(zhuǎn)而鼓勵他,后來,每當陳凱歌遇到艱難困苦的時候,總是想起父親說的“到什么時候,你都不能放棄”的那句話。
在自己制作的錄相里,陳黃凱導演向人們袒露了對兒子的點滴真情,他一邊娓娓道出不希望兒子太累,做得太多。一邊又褒獎兒子做事的認真比他的程度高好幾倍,一邊又心疼地指出“他現(xiàn)在創(chuàng)作起來,幾乎是舍命的狀態(tài)。最近他有點暈鏡頭,就覺得供血不足,用腦過度了,有一定的因素。他很累了。你看他才42歲,我42歲的時候,52歲,62歲的時候,我都覺得比他狀態(tài)更好一點。但是生活上還靠老爸爸,在家里沒事照顧照顧他,可是我自己,當然歲數(shù)也太大了,他自己也不會照顧自己,有一頓沒一頓。自己也休息的不夠。”老人家說他心憂的是自己歲數(shù)很大了,也不能陪他一輩子,留戀的是他們的后代,希望能夠看著他們多拍出來精彩的作品,而這是他最大的一個期待。
看了這段錄相,陳凱歌十分感動,他說這個錄像帶他沒看過。他覺得父親去世的時候其實是非常寂寞的,而他沒有真正的花更多的時間陪伴他。在中國人的傳統(tǒng)觀念里,他不能算一個孝子。后來他委托好友滕文驥導演組織開父親的追悼會。會上所有去的朋友,父親的老同事,合作者,后輩,每人都拿了一支玫瑰。所以最后有一千朵玫瑰環(huán)繞著父親的遺體。這是一個光榮的結束。為什么這么說呢?陳凱歌說:“因為他受過苦,沒有屈服,他愛過,我覺得他是一個好人。很多今天到了中年的電影工作者,都還記得他,都還感謝他曾經(jīng)給予他們的幫助。對我來說更是如此了,其實我所有的事情,我能有今天的一點點所謂成績,其實都是因為我頭上頂著這個天。”
三、母親,真正強大的女人
?。潜尽渡倌陝P歌》給我最強烈的感覺就是如果陳凱歌導演不做導演的話,他一定是一位非常非常出色的作家。他的文筆非常精采,故事結構很嚴謹。我想他這種文學的功底,應該也和這個家庭有關。其實,對陳凱歌的一生影響最大的是他的母親,所以當母親去世的時候,他在美國沒有回去,因為他不敢面對這個現(xiàn)實。有一段時間,他甚至不許別人向他提起母親。)
陳凱歌坦言自己從小就受益于母親,自己是一個地道的女權主義者,原因就是出于對母親的愛,他覺得世界上真正強大的是女人,女人比男人更堅強。
在文革之前和文革的過程中這很長一段不順利的環(huán)境里,是母親作為主心骨一直支撐著這個家庭,特別是在父親遇到很多煩惱的時候,她總是用一副笑臉來面對他。“雖然沒有說更多的話,但是這一副笑臉就是鎮(zhèn)定劑,就是對你最好的禮物。能在危難之中仍然保持笑臉的人真是寥寥無幾。這是我母親對我性格上最大的影響,就是說你應該笑著面對困難,面對你自己的生活,面對你可能遇到的任何情況。”
母親還是一個文學修養(yǎng)非常好的人,因為她常年患病在家,所以她就教陳凱歌和妹妹陳凱燕念古典詩詞。至今陳凱歌還記得許多母親當年教給他的詩詞。雖然當時他才10歲,對詩的內(nèi)容并不完全明白,但是母親告訴他把詞背下來了,以后慢慢就明白了。陳凱歌現(xiàn)在也按這個方法訓練自己的兒子。
陳凱歌說,母親對他很嚴厲,會打人,但她打人臉上仍然笑著,讓你伸出手來,很溫柔地用戒尺“啪啪啪”幾下,打得并不是那么疼,但你已經(jīng)謹記在心了。你突然覺得你不能辜負她。在陳凱歌心目中,母親是一個非常非常特殊的女性,她是南京人,很年輕的時候就參加的革命,十七、八歲參加共產(chǎn)黨,是對國家有真愛的人,她因為參加革命到了華北解放區(qū),所以等1950年她回家的時候,家里人都去臺灣了。她是他們七個兄弟姐妹中間,唯一留在中國大陸的,而且是九死而不悔。陳凱歌曾問母親,如果她去了臺灣,生活會很不一樣。也不會遭受文革中間的這些一些不愉快、折磨。但母親的回答很平靜,她告訴陳凱歌,她追隨地無非是年輕時所相信的事情。一個人有這份天真,能夠去相信一個能夠改變你生活的東西,是一個很重要的事。“她活著的時候,一直跟我說,說我參加共產(chǎn)黨是有我的道理,我有我的理想。因為我看見了國民黨是怎么樣的腐敗。所以我覺得她一直到她去世的時候,仍然有這份真情在。”
四、陳紅是我的半邊天
(深色西服、藍襯衫、牛仔褲,再配上一雙锃亮的黑皮鞋,陳凱歌的出場很明顯帶有一絲雕琢的痕跡。后來,他終于漏了底——原來又是妻子陳紅的杰作。于是,兩人的“美滿生活”遂成為全場關注的焦點。)
由于陳紅在拍電視劇《呂布與貂嬋》,所以節(jié)目錄制的當晚她不能到現(xiàn)場來。但陳凱歌告訴我們在臨來演播室之前,陳紅給他打了一個電話要他穿一件淡藍色的襯衣,穿一條牛仔褲,并提醒他牛仔褲上有一塊斑,要拿手蓋上它。于是聽話的陳凱歌真的是按照愛妻的旨意刻意地準備了一番。主持人朱軍夸他這么簡簡單單幾筆,就勾勒出來他們在一起很細微的幸福生活。而陳凱歌對此補充道,在他這個特定情況里,用幸福這兩字還不夠,要用美滿。“因為我仍然可以做想做的電影,我有一個時時關心的妻子,而且我有很好的兒子們。”
談到陳紅,陳凱歌的目光中充滿了愛意。的確,在他的生活中陳紅非常重要。陳紅總是很冷靜,是一個能跟他百分之一百說真話的人,這讓他漸漸學習和習慣了冷靜地對待事物。所以當朱軍問他跟陳紅結合以后,誰成就誰多一些,他毫不猶豫地肯定是陳紅成就他多。陳凱歌承認自己在有一個很穩(wěn)定的家庭以前,日子過得確實不太像樣。但是這種情況現(xiàn)在就沒有了。“她的確是很關心我,有的時候,我們倆也是饑一頓飽一頓,也不是說生活完全能夠做到穩(wěn)定,有規(guī)律。但是你覺得有人撐著你。我說我的天塌了,我的父母不在了,但是我現(xiàn)在找到半邊天了。這半邊天真的是在撐著我。”陳凱歌很誠懇地說。面對觀眾,陳凱歌對此刻不在身邊的陳紅簡單地說了一句話,“拍戲的地方挺冷,你多穿點。”
陳凱歌告訴我們,迄今為止,他沒有為陳紅爭取過角色,而妻子從來沒有因此怨過他,也從不會這樣要求他。“當然這并不等于我不跟她合作,或者說我對她的表演有什么褒貶,我堅決地相信,她是一個資質(zhì)好的演員,她能夠在更進一步,而能做這事的,當然我有責任。”陳凱歌補充道。今年10月底他就將跟陳紅合作第一部電影,目前攝制組都成立了,每天都在正常地運作。至于他們合作拍《呂布與貂嬋》,陳凱歌稱并不是專門為陳紅準備的,因為陳紅過去演過貂嬋,而且他們現(xiàn)在對貂嬋有一個新的解釋,所以覺得她更合適。
六、有子萬事足
(陳凱歌的兩個兒子都生在美國,理所當然地成為美國公民,作為一個深受東方文化傳統(tǒng)影響的父親,該如何教育兩個已是西方人的寶貝兒子,這是我們很想知道的。于是我們找來分別代表中西文化兩套書《唐詩三百首》和《格林童話》,還有兩個面具:猴臉和蝙蝠俠,算是送給孩子的禮物。)
看到朱軍拿出盒子里的書和面具,陳凱歌立即有了反應:送給我兒子的。陳凱歌說,在一個新的世紀里,不同民族的文化之間的交流,好像存在向一個方向融合的趨勢。兩個可愛的兒子雖然是美國籍,但在中國待的時間長。在拍完《荊軻刺秦王》以后一段時間,他跟陳紅帶著小孩都去了美國。
說起兒子,陳凱歌一臉慈愛,兩個兒子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快樂,老大性格和模樣比較像他,老二長得跟陳紅一模一樣,很漂亮。兩個兒子跟他們夫妻倆都很親,和他們在一起,陳凱歌也學會了尊重他們,“小孩子有的時候就跟小動物似的,你得真的去關心他,你得真的去注視他。把他們當作一個有思想的人對待。絕不能對他們說謊。”
受母親的影響,陳凱歌在家里對兒子的教育方式也是軟硬兼施。“在今天物質(zhì)生活更為豐腴的年代,小孩變成誰都不怕,這就不行了。我覺得我還得多少的有一點父權,讓他覺得他還得有所畏懼。”當然對于4歲的大兒子,他覺得應該給他很多的行動自由,他想做什么,有什么樣的選擇,都要由他自己來決定,不能包辦。
在節(jié)目錄制現(xiàn)場,陳凱歌根據(jù)自己的體會現(xiàn)身說法,告訴天下的父母們要學會怎樣教孩子做事,而不是替孩子做事。“比如說走到街上,摔一個跟頭,小孩一定要哭,特別是三歲以前,我絕對不攙他,我只是告訴他說,你自己能站起來。可是到最后一秒鐘,還是我扶他起來。因為你已經(jīng)告訴他了,你應該自己站起來,但是這么小的小孩,還是需要有人扶他一把。所以我就覺得,應該把這個道理跟情理兩件事放在一塊兒,可能就比較好。”
當朱軍問他有沒有后悔過這么大年紀才要孩子,陳凱歌認為事業(yè)和生活其實是一體的,是密不可分的。他形容自己現(xiàn)在是“無官一身輕,有子萬事足”,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而且自有了孩子后,他的心里一直很踏實。因為他知道回到家里能看見兩張嬌嫩的笑臉,還有什么比這個更滿足的。咱們中國人說的家合萬事興,的確是這樣的。
七、我不拒絕拍電視
電影導演改拍電視的事早已不是新聞,但陳凱歌與陳紅合作拍電視劇《呂布與貂嬋》卻引起了人們的關注。難道他也是因為一位導演說過電影沒觀眾,電視劇有觀眾?
對此,陳凱歌稱其實他并不同意這種說法。他認為“電視是最強大的,最有力量的大眾傳媒之一。對很多的觀眾來說,電視在他們生命的占有率越來越高,所以不進入電視這一塊市場是不對的。電影跟電視在形式上,在風格上無疑有巨大的區(qū)別,但是并沒有高低之分,說做一個電影導演一定非要拍電影。那樣其實是把自己圈起來了。因為我沒有偏見,因為我沒有成見,所以我覺得都可以做。”
電影沒有觀眾,這是一個很嚴酷的現(xiàn)實。陳凱歌承認原因很復雜,“從我做導演的角度看,我覺得還是我們沒有拍好,如果我們能夠拍得更好,一定能夠……我最大的遺憾其實就是我們作為一個整體的力量,一個產(chǎn)業(yè),沒有能力把我們的電影觀眾繼續(xù)保持在電影院里面。”
陳凱歌堅信,即便是電視先誕生,電影這種形式依然會存在。“為什么電影不叫傳媒,電視叫做傳媒。因為我們是通過電視了解信息,獲得精神方面的需求。但是電影滿足的是另一類的需要。我去耶路撒冷,出于好奇,我去了猶太教堂。進去以后,我發(fā)現(xiàn)猶太教堂里面沒有一個像佛教那樣一尊佛,但是四面都有座位,而正面的墻上很高處掛著一片星空。我進去的時候,光線很暗。我突然就明白了,原來電影院是教堂,電影院是滿足人們類似宗教的需要的。一個好的電影,給人的享受是精神上洗了一個澡。電影這種形式跟電視相比沒有誰高誰低的問題,它就是屬于另一個范圍的。”
八、進軍好萊塢
?。ā稖厝岬貧⑽摇肥顷悇P歌進軍好萊塢的第一部作品,目前已進入后期制作,將于明年初在全美公映。這部被陳導稱為是“世俗、生活”的新片,花費了他整整14個月的時間,大部分外景是在倫敦拍攝的。影片的情節(jié)是講述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她極不信任的男人的故事。我想起有一首老歌就叫這個名字,不妨找來CD盤,陳導冰雪聰明,一看就知道了。)
談起去好萊塢拍片,陳凱歌導演又一次使用了“水到渠成”這個詞。之前在好萊塢當導演的有唐季禮、徐克和吳宇森導演。這三位導演基本上都是動作片導演,吳宇森的運氣可能比其他兩位要稍微好一點。此番陳凱歌在好萊塢拍的電影不是動作電影,基本屬于精神的文藝片那一類的。古人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陳凱歌的運氣如何,等影片播映后自然就見分曉了。
影片《溫柔地殺我》男主角是英國演員海瑟·格拉漢姆,他因主演電影《沙翁情史》而名噪一時,據(jù)說這個演員脾氣很大,跟世界上很多著名的大導演都發(fā)過脾氣,但是這次卻與陳凱歌合作得很愉快。陳凱歌告訴我們,來自有很強的舞臺戲劇的傳統(tǒng)的英國。他是一個非常會演戲的人,而且是一個非??蓯鄣哪贻p人,他對角色很苛刻,但是他喜歡傾聽導演的聲音。如果說你第一次跟他談話,結果不好,他永遠對你有懷疑。但是你如果第一次,用我們北京話,說給他拿下,然后他就永遠對你言聽計從。他是這樣一個人。于是我們不禁有點好奇,陳導第一次是怎么拿住他的。
陳凱歌向我們透露其中的奧妙,首先在于他抓住演員希望被人尊重的心理。另外,因為在英國拍攝,每周只拍五天,所以他給海瑟·格拉漢姆定個規(guī)矩,每天禮拜六上午10點鐘去找他你談下禮拜拍什么。這句話讓他很感動,因為在西方人看來,犧牲周末的時間工作是一個不能理解的事,特別是一個導演愿意這么做。所以他們之間有很多的交流,在世貿(mào)這件事發(fā)生之后,他還從英國給陳凱歌打來電話,并告之他11月可能會到上海做一個演出。陳凱歌有點得意地總結這叫無為而治。
也許你不相信,沒有專門學習英語的陳凱歌在導戲的時候竟然能直接用英語與演員們交流,節(jié)目現(xiàn)場,一位觀眾用英文測驗了一下他,證實陳凱歌的英語水平非常好。陳凱歌告訴我們,80年代后半期他第一次去紐約,當時最怕的事就是接電話。他學英語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該學英文的歲數(shù)。但是一是他的耳朵比較好,再就是他不怕張嘴,不怕說得不好,后來慢慢地越說越好了。
陳凱歌說,其實他跟好萊塢已經(jīng)來往很多年了,《溫柔地殺我》這個片子是經(jīng)過長時間的醞釀,從若干劇本中間挑選出來的,他在美國有個經(jīng)紀人,會將大量的劇本寄給他,主要是看他有沒有興趣去拍。他曾經(jīng)要拍狄更斯的《雙城記》,但是因為對劇本不滿意,所以那個戲?qū)嶋H上到現(xiàn)在也沒拍。
在他看來,美國因為歷史短,國家年輕,所以對外部世界的求知欲沒有那么強。但是英國人不同,英國是一個殖民國家,曾經(jīng)占有廣大的世界領土。所以他們最看不起的人不是膚色,而是文化。你要這個人沒有文化,你不管是白種人,還是什么膚色,他一樣看不起。但是倘若他感覺你是有文化的人,他就尊重你。所以他在倫敦的時候有一個磨合的過程,但他們是對他很尊重,所以在工作過程中間,他幾乎沒有遇到什么太大的困難。
當然也有文化上的差異,比如在中國拍戲,有的時候他們需要采取點游擊戰(zhàn)術。但在英國,門都沒有。再比如在英國,冬天拍戲只有七個小時的日照時間,中午必須保證一個鐘頭的午飯時間,要在中國,肯定是盒飯送到現(xiàn)場,一人一份,一邊干,一邊吃。陳凱歌必須一切都按規(guī)矩來。但是講規(guī)矩的結果就是缺乏隨機性。此外,在美國打開電視,每15秒鐘一定能聽到錢這個字,對此陳凱歌也不太適應。
不過,陳凱歌認為從管理的角度看,西方的專業(yè)性更強,做導演比較容易,因為他們只要求你做導演的工作,其他部門的工作都有人來責任,你只要求檢查一次。
陳凱歌說他并不認為在好萊塢做導演,就意味著他是國際型的導演。他之所以選擇到美國工作,主要是他一直好奇想驗證一下自己,能不能很正常地進入美國的主流工作范圍中去。另外,他希望學習他們是如何操作一部電影,并且成功地把電影介紹和推薦給觀眾。所以他不準備放棄在美國的工作,而且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具備了可以繼續(xù)在美國工作的條件,在那里他可以不斷地拍攝影片。據(jù)他透露,拍完《溫柔地殺我》后他有可能拍攝電影《珍珠王》,這是一個很有趣的題材,故事也發(fā)生在英國。
九、拍電影是我一生的事
?。ㄔ趯ふ遗c陳凱歌相關的資料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了一本很珍貴的雜志《電影手冊》,上面回顧了世界電影百年大事記,其中有一筆提到1978年北京電影學院重新開張,招了一批新生,他們后來成為中國的第五代導演,陳凱歌導演就是其中之一。)
作為北京電影學院重開之后的第一批新生,他們似乎都有一個共同的經(jīng)歷:插過隊,當過兵,吃過苦,然后又回來深造。于是他們中間涌現(xiàn)了一大批非常優(yōu)秀的導演,就是我們常說的“第五代導演”。
陳凱歌認為這其中有必然的因素,他們屬于比較特殊的資源,所以燃燒的時間比較長。從80年代中期開始拍片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五、六年了。但是這一批導演的創(chuàng)作力仍然比較活躍。
他記得上電影學院的時候,開始大家的心都很高。“進了教室之后,我們的教授說得第一句話就是,我們不知道怎么教你們,我們10年沒教了。但是我們會盡我們最大的努力。我們在剛剛進入電影學院時候,對電影知之甚少,完全沒有拍攝的經(jīng)驗,雖然我也算出身電影世家,因為那時候的文化處于封閉狀態(tài)。”不過,那個時候電影學院有一個很好的氣氛。“我們會到電影資料館看好多所謂經(jīng)典影片,有國內(nèi)的,也有國外的。之后有自由討論,大家各抒己見。教學設備很簡陋,在上蒙太奇課的時候,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世的張克教授,用木竿釘了一個木框子,在一個排練室里走,走進,特寫。然后往后退,中鏡。再往后退,人全。聽起來是個笑話,但是電影學院七八班課就是這么上的。條件很差,但是熱情很高。我們是因為內(nèi)心受了電影的感動而決定去做電影,既不是像美國的一些導演是從廣告行傳過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掙錢,也不是那種熟讀電影經(jīng)書的人說,做一個偉大的藝術嘗試。”
當時拍《黃土地》的時候,大家也是一拍即合。但是他們這一代導演拍的很多片子,包括《黃土地》、《紅高粱》等等,一些人并不理解,覺得把中國這么落后的東西介紹到國外去,似乎有點賣國的嫌疑。陳凱歌告訴我們,一部影片被介紹到國外去,是需要經(jīng)過批準的,他們自己沒有力量把它介紹到國外去。另外,這是一個比較嚴肅的話題,文革以后,我們整個民族都有一個反思過程,看在這10年里到底出了什么差,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么多的悲劇。其實《黃土地》和其他的一些第五代的作品,都是跟著這樣一個大的趨勢走的。所以并不是他們特別聰明,或者是單獨的貢獻,只是找到了他們的視覺語言。
當記者問起關于世界15位著名導演合作拍攝《10分鐘,年華老去》一事,陳凱歌顯得很興奮。的確,在這份囊括了當今世界頂尖導演的名單上,他與王家衛(wèi)代表了整個華人影壇,這是一份頗令人驕傲的榮譽。陳凱歌稱這是一個“聰明得不得了的主意”,全世界最著名的影人在同一起跑線上競爭,其精彩程度可想而知。陳凱歌介紹說,自己已經(jīng)基本完成了初步構思,準備拍攝一個反映時間變化的題材。整部影片將于明年初完成,并受邀作為戛納電影節(jié)的開幕片。
從83年到現(xiàn)在18年里只拍了八部電影,是不是少了點,面對這么尖銳的問題,已經(jīng)49歲的陳凱歌坦言自己的確很跟自己較勁,但世界上只有兩類電影,一類叫好電影,又叫誠意電影,像他們拍攝的《黃土地》,一類叫不好的電影。“我們想做好電影,就別記著你得過什么獎,成過什么名,你只要能夠真的永遠保持普通人的那個狀態(tài),你才能繼續(xù)往前走。我個人覺得,一個人在一生中能做得誠意電影在數(shù)量上非常有限,一兩部。”他認為自己面對創(chuàng)作上困難從來沒有放棄過,他的生命就是做這件事,所以倒沒覺得浪費。
至于今后的導演道路該怎么走,這也是大家普遍關心的話題。對此,陳凱歌說他很希望拍出更多更好的能給觀眾提供激動人心的內(nèi)容的電影,但他并不否認會拍非常商業(yè)的電影,因為從行業(yè)整體發(fā)展的角度看,需要成熟的能夠拍攝好的商業(yè)電影導演,他感覺這種導演可能會從廣告行業(yè)里產(chǎn)生,“他們進入廣告行業(yè)的時候,實際上已經(jīng)提前進入了市場,當他完成了市場的這種,摸索出了市場的規(guī)律以后,再回歸到電影,他就沖出了一條有中國特色的市場經(jīng)濟的道路。”
有一位網(wǎng)友請陳凱歌用三句話去形容自己的30、40和50歲,陳導打趣般地脫口而出:“30歲——好,40歲——更好,50歲——大好!”作為一位中國影壇頗具影響力的導演,希望陳凱歌的明天能像他所說的那樣——好運無限?。ü?jié)目要結束的時候,朱軍打開了最后一個膠片盒,里面躺著我們最初想到的一包黃土,當時通過趙季平我們輾轉(zhuǎn)找到一位新華書店的朋友,特意從延安市影家溝的用特快專遞寄來的一當?shù)氐狞S土,我們在節(jié)目錄制的前一天收到了它,當時真是太感動了。陳凱歌導演沒有想到我們會最后設下這么一個環(huán)節(jié),看到這包黃土的時候,他的眼眶濕潤了,我想這包黃土的寓意,或者說它要期待什么,其實我們彼此都非常地清楚了。)文 / 鐘蘇洲(由《藝術人生》劇組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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